陈阁愣了几秒，选择无视身后的声音，继续向前走。

　　“我让你站住，你听不见吗？”

　　终于掩藏不住，陈阁转过身去，看到那张严肃的面孔。

　　她怯怯懦懦地打招呼：“刘伯伯。”

　　刘伯伯和陈父共事多年，情同手足，也是看着陈阁长大的。陈阁怕刘伯伯，从小就怕，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表情，陈阁和他儿子刘思归青梅竹马，念书的时候在刘家混了几年饭，伯伯永远都是一脸严肃。

　　刘豫州说：“小阁，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认不出你？见了我扭头就走，说明心虚，看来早就瞒着你爸回国了。”

　　陈阁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刘豫州说：“你伯母上个月寄了一箱苹果给你，怪不得是让人代收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回北京到滨海来干什么？”

　　陈阁不敢抬头：“办了休学，六月初回来的，怕我爸生气。”

　　马路边有几棵矮草，兴许是被过路的车碾压过，倒伏在一边。刘豫州用脚将它们扶正，他说：“你爸知道了非要气死，来这边干什么的？”

　　“来办点事，过两天就回去上学。伯伯，您能不能别跟我爸说？”

　　“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从小就不安生。”刘豫州叹了一口气，“我能帮你瞒着，但是过段时间你必须保证向你爸坦白交代”

　　“嗯嗯，谢谢伯伯！您真是我亲伯伯！”陈阁想着能糊弄一关算一关吧。

　　寒暄了几句，刘豫州还有工作，临走前让人在路边小店给侄女买了二斤苹果。

　　陈阁提着苹果走回店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小馨接过陈阁买的早餐，陈阁摸了摸买回来的粥。有些凉了。她笑道：“我去给你热热，不然又要肚子痛。”

　　林小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陈阁瞎忙活。她给外人的印象无非就是美丽、聪明、温柔，恐怕只有在厨房里才能看到这个人笨得可笑的一面。是真的很笨，打开着做饭软件，一步一步地学如何为她热粥。

　　“陈阁，你会抛下我吗？”少女穿着棉睡衣，开口问道。

　　陈阁关上火，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但我能保证，至少这两年不会。”

　　“哦。”林小馨顿了顿，“让我去上学吧。”

　　陈阁拿着勺子的手顿住，她的表情先是错愕，在下一秒喜笑颜开，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星星：“你真的想去上学？”

　　上学的事情她跟林小馨提起过几次，也被拒绝过几次，所以她没有料到少女会主动提出复学。

　　林小馨说：“我想试着活成正常人的样子。”

　　正常人的样子，正常人想着如何活得更好，她在想着如何活成正常人。

　　滨海二中，上午第二节课是英语。

　　老师突然提问：“周听澜，你来说一下完形填空的答案。”

　　周听澜一直在走神，今天清晨在海边陈阁那句“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让他情绪有些低落，明明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的神明、他的金丝雀、他的灯塔、他想要一同终老的人，告诉他“你凭什么管我”。

　　他手中拿着黑色水笔，回过神来，笔记本上已经洇了一大片。

　　周听澜站起身来，坦然道：“老师，我没做这道。”

　　“那请你站一节课吧。”老师走到周听澜旁边，看到练习题上空白的一片，“高考越来越近了，你现在的成绩，考本科不是不可能，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

　　周听澜说：“谢谢老师。”

　　前段时间的月考，他考了倒数第八，刻意涂错了几十道选择题，等于主动放弃了将近二百分。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堂课，临近下课，老师拿着成绩单又走过来：“周听澜，看来要努力学习了。老师们商量了一下，打算让你和曹糯糯当同桌，她成绩好，脾气也好，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她。”

　　“谢谢老师。”周听澜点头，他刚转过来一个多星期，又从来不关心班里的事，和谁当同桌都是一个样。

　　整个课间，周听澜趴在课桌上睡觉，上课铃响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人轻轻戳了一下，轻轻的，那个声音很甜，泉水一样：“周同学，起来上课啦。”

　　周听澜坐正，看向一旁，换了新同桌。曹糯糯白白净净的，大眼睛，很漂亮。就是瘦瘦小小的，缩在校服里就看不到人了。

　　周听澜简单地打了招呼，低下头去写题，黑色水笔没有水了，他在纸上又划了两下。

　　曹糯糯递了一支笔过来，那支笔很精致，上面刻着校徽，像是某大学的周边。

　　“谢谢。”出于礼貌，周听澜问，“这是哪所大学？”

　　曹糯糯笑了，眼里闪烁着理想的光：“公安大学，我爸以前就是缉毒警察，我想接他的班。”

　　“加油。”周听澜点头，继续去做题。

　　“周同学，你想考什么学校呀？”

　　“没想过。”周听澜想了一会儿，“只要是成都的学校，都行。”

　　他曾经在缠绵之后问过陈阁，她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去成都生活。买一间顶楼的房子，喝茶遛狗逛酒馆，看日出和云。

　　笔尖在草稿纸上演算，周听澜的脑海里又蹦出陈阁那句“凭什么”，思路被打断，又要推翻重算，闹得他很想对陈阁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