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白天不营业，秋日午后阳光晴好，林小馨有午休的习惯，陈阁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前戴上耳机听布鲁斯。

　　尖酸的女声从楼下传来：“雇保镖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再不给钱，我把你男人那些事全都抖出来！看你还怎么待下去……”

　　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陈阁摘掉耳机，下了楼，六子坐在车里，正在训斥手下的人：“你们怎么办的事！早就说了不让这女的到附近来！”

　　陈阁敲了敲车窗，淡淡道：“六子，辛苦你们了。放她出来吧，我和她谈谈。”

　　“嫂子，澜哥说了……”

　　“没事，他不会怪你们。”

　　酒吧一楼，吧台上摆了一朵白底红纹的郁金香花，历史上著名的“永远的奥古斯都”。女人站在一旁，三四十岁的模样，画着廉价的浓妆，黑色的蕾丝包臀裙，耳畔的假珍珠耳钉映射着怪异的光芒。

　　花看上去比人矜贵。

　　陈阁拿了一瓶朗姆酒，语气平静：“坐吧，我们今天把事情谈妥，怎么称呼？”

　　“玫瑰。”

　　“玫瑰？”陈阁不禁疑问，“没有姓吗？”

　　“干我们这个的，记住自己姓什么有什么用，留着光宗耀祖吗？”玫瑰理了理她的波浪卷发。

　　陈阁没有回应什么，她思量了一会儿：“小馨是你女儿，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伤害她的事。”

　　玫瑰冷笑了一声：“老色鬼的种，贱骨头。”

　　“封口费，你要多少？”

　　“十二万，陈小姐我求求你，我就要十二万。”

　　陈阁说：“太多了，我拿不出来。之前林奕给了你多少？”

　　“五万。”

　　“几个月之前是不是还有人来找你，他们给了你多少？”

　　“五万。”

　　犯下的罪过，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等于打开了无底洞。

　　见陈阁没有反应，玫瑰又开始胁迫：“只要十二万，攒够我小女儿手术的钱，这钱你不出的话，那些脏事我让全城都知道！”

　　陈阁感到一阵寒意。她死死盯着玫瑰：“小馨不算你的女儿吗？林奕死了，那些事也影响不了我，你搞得人尽皆知，最后伤的是谁？你让她怎么生活？”

　　玫瑰继续死缠烂打：“真后悔生下这个没用的小贱人！我不管，见不到钱我就说出去！”

　　陈阁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日历：“好，十二万，一个月后我会给你。”

　　送走了客，陈阁端着酒杯上楼，林小馨站在楼梯的拐角，面无表情地看向圆窗外。

　　“给她钱干什么，她想说就让她说啊，反正都已经毁了，干脆毁得更彻底一点啊！”

　　林小馨蹲在楼梯上，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陈阁扶着她到客厅坐下，倒了一杯温水，她轻声道：“和我一起离开这儿吧，去其他城市上学，汉东、北京、成都、还有东京，这些地方随便你选。”

　　林小馨端着杯子，木木讷讷地点头。

　　陈阁没怎么吃午饭，披上衣服到隔壁超市买了几包泡面。海风穿街拂面，她看到马路对面的早餐铺子前停了一辆搬家货车。她越思考越不对劲，明明早上还在正常出摊，大姐没有表现出任何要搬家的意思。

　　她横穿马路到对面，大姐正推着儿子的轮椅，布满皱纹的脸上笑意盈盈，她给陈阁打招呼：“陈姑娘！”

　　“大姐，你们要搬走？”

　　“是啊。今天上午来了个人，就是在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位老先生。他给小伟找了医生，还给了我们在老家盖房子的钱，真是大好人。陈姑娘，他是什么来头啊？”

　　陈阁笑了笑：“我也不认识他，他今天上午是找我问路的。”

　　看来刘伯伯这次来滨海，有一部分原因是受陈父所托，要把林奕的烂摊子收拾完。陈锋兴许以为女儿还在东京好好念书，把滨海的这一切收拾干净就能让她免于伤心。

　　驻足在马路中央，她是一座孤岛，四面八方的洋流保护着她，也在隔绝着她。

　　陈阁看着缓缓开走的货车，大姐坐在车里，教着儿子如何对陈阁招手。隔壁的烟酒杂货铺子里放着一首80年代的思乡曲，陈阁感受着风从裙摆处掠过，她走到杂货铺的木架子前，老板还是没进女士烟，她照旧拿了一包十九块的黄鹤楼。

　　吸到肺里，这烟很烈。才有助于对抗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