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的酒吧恢复营业有一段时间了。酒吧的名字没有改，还是叫“山河”。陈阁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只是被林小馨拦了下来，她趴在自己卧室的床上玩手机，轻飘飘地说：“这间酒吧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改名字？”

　　清吧不同于临街销金窟一般的“清梦星河”，来的大都是年轻人，有时会有少男少女抱着吉他来唱歌，唱的是民谣，女孩子弹的是简单的吉他和弦，男生的声音有些与年龄不符的烟嗓。

　　那男孩子唱到：“我把你放心房，不想让你流浪。”眼神却是看向身旁弹吉他的女孩。

　　在那几秒钟之间，女孩的木吉他微微有些走调。

　　陈阁点了一杯酒，端坐在吧台边听着，她是第一次听这首歌，转过头去问调酒师阿金：“这个是什么歌？”

　　还没等阿金回答，陈琪抢着答：“最近超火的，《桥边姑娘》。”

　　陈阁笑了笑，看着陈琪一脸的得意，阿金却是一副吃瘪的神情，她大概猜到是小情侣闹矛盾了。

　　当那个男生唱到：“你说一个人在逞强，一个人念家乡。”

　　一个人在逞强，一个人念家乡。

　　陈阁喝了一口酒，这句歌词里唱的是她。酒精的辛辣在口腔中弥散开，她呛咳了一下。

　　“喝这么烈的酒？”

　　酒杯被人拿开，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背，怀抱是熟悉的温度，薄荷的香味也是熟悉的。陈阁猝然回首，周听澜眼神温柔地看她。

　　“你说无人在身旁，一个人在流浪……”

　　吧台边的男生还在唱，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喜欢的女孩子。

　　周听澜和那个男生的眼神如出一辙，只是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东西，陈阁看不透。

　　她坐直身体，声音清清淡淡的：“今天没有晚自习吗？”

　　“有，但是我想你了。”周听澜拉着陈阁的手不放，“每天都想，早自习想，做题时想，听课时想，做梦都想。”

　　他穿的是滨海二中的校服，背着大书包，蓝白黑搭配，天朝的校服舒适方便，可就是太丑、太扎眼，一看就是个高中生。

　　周围不时有目光看过来，周听澜还拽着她的手不放，陈阁脸色发烫，她淡淡道：“你给我去楼上。”

　　房子的隔音做得很好，二楼的门关上，便将所有的喧哗排挤在门外。

　　陈阁今天穿的是湖蓝色的缎面吊带裙，披着一件白色风衣。细腻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材垂坠下来，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

　　周听澜将她扑倒在沙发上。背后的布艺沙发柔软，他的吻降临，体温滚烫。

　　陈阁伸出手臂去推他：“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事吗？有人……”

　　下一个吻继续不由分说地降临，久别胜新欢，其实也没多久，也就是一个星期。

　　如溺亡在深海，呼吸一时间都变得困难。

　　陈阁喘着气，继续去推周听澜：“你是泰迪啊！”

　　周听澜：“汪汪~”

　　真是……陈阁被气笑了，她微微侧头，看到林小馨卧室的灯已经熄灭了，大概是睡着了。

　　她殷红的唇角勾起，将腿搭到周听澜的腰上：“乖，再‘汪’两声给姐姐听听。”

　　话已出口，看着周听澜暗沉下去的眸子，陈阁不禁有些后悔。

　　“你今晚完了，陈阁。”他伸手关掉客厅的灯。

　　陈阁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本来便是纯黑的，在黑夜中像是深渊。他总是这样蛊惑她、引诱她，生命之光谈不上，她自知没有爱，欲望之火却是真实可感的。

　　大概是另一种倾盖如故。

　　万籁俱寂，只有他与她的呼吸声。周听澜轻轻扯开陈阁连衣裙的吊带，下一秒，门锁松动的声音响起。

　　他的第一个动作是给陈阁披上衣服，如同对待小心翼翼供奉的珍宝，不肯给别人看去。

　　打开灯，林小馨正蹲在卧室门口，陈阁匆忙过去扶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陈阁，我肚子痛。”

　　陈阁将林小馨扶到沙发上，柔声道：“先忍一下，我去车库取车，咱们去医院。”

　　“不用。”林小馨拉住陈阁的衣角，“不用去医院。”

　　林小馨看了一眼周听澜，那种眼神让周听澜有些惊讶，她的脸色苍白，眼睛里是看不到光的，那是厌世的眼神，他曾经在沈宬别墅的地下室里见过这种人，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也是这样的神情，对于他们，爱和恨都是无谓存在的东西。

　　“你先走吧。”陈阁下了逐客令。

　　周听澜没有纠缠，轻轻点头：“好。”

　　出了“山河”的玻璃门，外墙上爬山虎沙沙作响，初秋的天空高远辽阔，周听澜抬头，漫天的星河落进眼眶。

　　他让人去查了陆家的小儿子，确实是叫陆池，DNA也比对得上，但是圈子很简单，常年留学国外，没有任何对陈阁下手的机会。幕后那个人一定是更加危险的存在。

　　六子将车停在不远处，对周听澜比了个“OK”的手势。路灯下吸烟的青年男女，街角聊天的送餐员，甚至是“山河”的小酒保，全都是熟悉的面孔，周听澜几乎是调动了身边的所有资源来保护陈阁。

　　他害怕失去她。就像他的九岁和十六岁，一旦失去便再也不复得。

　　“山河”二楼，陈阁给林小馨泡好姜糖水，轻声问道：“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是不是吃凉的了，痛经怎么痛得这么厉害？”

　　林小馨蜷在床上，脸色苍白。

　　她艰难地开口：“治不好，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他逼我打过胎，就坐在马桶上，两颗药吃下去，血就自己流下来……我还问能不能不吃，他说他有未婚妻，他的岳父很厉害，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这药我必须吃……我真的好害怕啊！”

　　陈阁攥紧了裙摆，缎面的布料被狠狠攥出褶皱。这个世界上原来是真的有恶魔的，而且还是穷凶极恶的那种，他们在人前温和地笑，手捧玫瑰，装出一副洁白无瑕的样子，遮掩住的却是真正的肮脏。

　　她搂着林小馨，轻声哄道：“别怕，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会一直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