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很想……与你终老。”

　　他像是认真的。

　　“嗯。”她笑笑，自知不是认真的。

　　“我去趟洗手间。”

　　陈阁没有顺着周听澜的话说什么，她踱步到卫生间。镜子上有未擦干的水渍，她点了一支烟，审视着镜中的人。

　　终老吗？

　　怎么可能。

　　陈阁不是感知不到，周听澜的控制欲其实并不小，她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一生交给谁，就连林奕也是在他的狂热追求下才勉强答应他的求婚，婚期被她一拖再拖，甚至在听到那人的死讯时，心中反倒有一丝罪恶的欣喜。

　　她一直都享受自由而孤独的感觉。

　　这种感觉过去求之不得，现在和以后都不会放开。

　　那时候她上小学，上中学，家里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你吃这个对身体好，吃那个有营养，弹琴累了吧，给你买了好多裙子，爸爸教你这道题，妈妈给你热了蜂蜜牛奶……无微不至的爱裹挟着她，像海水一样挤压着她生存的空间，让她透不过气来。

　　陈阁将吸到肺里的烟吐出来，烟燃烧殆尽，她将烟蒂扔进抽水马桶，无力地溅起一星半点的水花。她按下抽水按钮，看着旋涡把烟蒂带走。

　　她不需要谁去拿开她唇边的烟，望闻问切劝她注意身体，毕竟她从来没有缺过爱。

　　陈阁从卫生间出来，没有看到周听澜，六子站在门口帮她提着行李，酒吧装修完毕，她计划的今天下午搬回去。

　　六子狗腿地凑过来：“姐，澜哥在房间里笑了好一会儿了，说终于把媳妇搞到手了，从来没见这么开心过，这下你真的是嫂子了，我得好好巴结你。”

　　陈阁不免有些尴尬，她笑了一下，接过来一小部分行李。

　　六子继续喋喋不休：“姐，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不容易表白了，他那边躲在屋子里偷笑，你还要往卫生间躲，这还害羞个什么劲呐？”

　　行李被搬上车子，陈阁坐在后座上，一种负罪感从心里悄然滋生。陈阁安慰自己：暂时的，都是暂时的，等一切事情水落石出后，她会作出补偿。

　　几十分钟后，邮件提示音响起。

　　六子继续吐槽：“说不定才冷静下来，这会儿才想起来发邮件。”

　　陈阁打开，是周听澜查到的陆氏药业的所有资料。

　　有效信息特地做了标注，药厂被曝光造假那年，那家两夫妇跳海身亡，托亲戚安葬在广西老家。独子叫陆池，目前在吉隆坡读大学，学的是生物医药。

　　汽车停靠在路边，六子帮着陈阁往下搬行李，陈阁嘱咐只搬到一楼，怕吵醒林小馨在睡觉。她打开钱包，抽了五百块人民币当小费：“辛苦你了，拿着。”

　　六子没收，笑道：“不要。嫂子，干我们这一行的，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他又改口叫嫂子了，能被一顿烧烤收买的少年，大概手头也不会太宽裕。给钱不收，只能说明周听澜提醒过他，他聪明，知道往哪边倒是更有利的。

　　陈阁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也是，六子自始至终都是周听澜那边的人。

　　走上二楼，林小馨的门没有关，陈阁轻声走进去，看她睡得很熟，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又轻声走出来。初秋的夜晚并不冷，也许是有些自我欺骗的成分在其中，提醒她还是个善良的人。

　　陈阁打开电脑，将手机连接上数据线。扫描软件是她托硅谷的朋友设计的，严密得很，她一直都怀疑周听澜用窃听组件入侵了她的手机。果然，三秒钟后显示窃听组件排除成功。

　　陈阁耸了耸肩膀：“小孩子的把戏。”

　　城市另一端的老式小区里，周听澜只开着一盏小台灯，照亮黑暗中的一方小天地。陈阁搬走之后，这间屋子显得孤独，他不敢开灯。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响起：“澜哥，她果然把组件排除了，深层的定位和监听软件已经被激活了。神了，你怎么知道她就会这么做？”

　　“因为我老婆聪明啊。”周听澜慵慵懒懒地，“聪明人大都自负。”

　　他静静看着卧室里那张床，台灯的光亮让那些褶皱痕迹更加明显，全都是他与她抵死缠绵的痕迹。

　　他是着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