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侍从原还想继续往下说，只是却被安歌突然的一句沉声打断，那仆从方从得意之中回过神来，看到此时楚巽此时的愤怒，便也就赶忙告退离开。

　　侍从离开之后，安歌并未点灯，一人在窗口坐了许久，只觉得凉意从内至外皆是存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入夜了的原因。

　　大周江山离不开自己这样的话，无论是那个帝王都不会不介意一个臣子在民间的威望比自己高，那么传出这一条讯息出来的人究竟是谁，这一条传闻便就是将自己放在了火架上翻烤着。

　　这一刻安歌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会被瑾瑜知道，一个被君王忌惮的臣子当真还能留在朝中吗？

　　陛下他，会怎么想？

　　还有，画舫上的杨小姐……

　　昨日陛下确实与徐军师去了护城渠，那是因为徐军师说军中制造出了一种可用于江面作战的战船，如今做了一个缩小版的放在京郊，等陛下前往检阅。

　　这一艘战船一开始研究制作的时候是去年黄河决堤的时候，当时徐军师提出若我朝能够制造出一支用于水面作战，搜救的战船，届时就算面临黄河决堤以及他国家楚河决战的之时都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昨日自己并未跟去……

　　所以，这两条谣言都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礼部尚书？还是李国公？

　　楚巽想了很久都觉得只要是氏族都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不仅仅只是一个李维新。

　　便也再坐不住了，拿了件披风就往外走。

　　而此时的深宫之中，皇帝还坐在书桌面前批改着奏章，经过一年时间的教导，周瑾瑜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旁人将奏章读给自己听的文盲皇帝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些咬文嚼字的字句需要旁人帮忙翻译。

　　自今年年前的时候北疆传来过一次捷报之后，如今的北疆也算得上是太平，周瑾瑜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周寻给调回来。

　　内侍官原是站在殿外等着皇帝出来的，可一个禁军却是急匆匆的从雨幕中跑来，在内侍官的耳边说了两句之后便等在原地。

　　而内侍官被惊了一下，心道一声‘祖宗’，随后便进了御书房，一进去便跪在地上。

　　“陛下，帝师来了。”

　　周瑾瑜抬头有些不解，便开口问上一句。

　　“几时了？”

　　“亥时了。”

　　周瑾瑜将亥时二字放在嘴边念了一句，随后又想起宫中戌时就会落锁，如今他如何进的来，便也赶紧往外头走，一边问着内侍官。

　　“帝师现如今到哪了？”

　　“方才禁军来报说是，帝师并未带令牌过来，如今人还在外门等着。”

　　周瑾瑜快走了两步之后便还是嫌弃慢了些，便也就直接甩开身后的这些仪仗侍从，急忙忙的就往宫门外赶去。

　　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安歌难道是有什么急事？还是说遇到危险了？

　　而此时站在宫墙外的楚巽却是有些慌张的，先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跑到皇宫外头来，楚巽如今倒也清醒了不少，至少不再盲目担忧皇帝会如何忌惮自己，反倒开始担忧起了等下真的见到了周瑾瑜，自己又该说些什么？

　　江南商户垄断市场？

　　今天刚刚说过了，不行不行……

　　昨日的战舰？可是自己向来都不关注军队上的事情，除非要用钱了，说这个会不会有些刻意？

　　还是问问他，有没有纳妃的想法，可那……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是杨家小姐还是李家小姐的，都是周瑾瑜自己的事情。

　　就在楚巽还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要找个什么借口的时候，周瑾瑜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楚巽愣了片刻，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原先的什么说辞都化了烟，唯一剩下的情绪就是不知从何起的委屈，楚巽便当即给周瑾瑜跪下。

　　“臣楚巽，拜见陛下。”

　　周瑾瑜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原自己还在担心安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以的事情才要连夜进宫，当看到他的那一刻，慌乱也成了安宁。

　　“爱卿入宫所谓何事？”

　　楚巽，“……”

　　无事。

　　到此时宫门内，内侍官带着仪仗队也气喘吁吁的将要跑出了宫。

　　楚巽又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微皱着眉头。

　　“臣此生定当忠于大周，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天还在下着毛毛细雨，周瑾瑜实在不知道安歌这一趟来宫门口究竟是为了什么，急急忙忙的，就是为了表个忠心吗？

　　亦或者是他原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只是到了这会儿却又不说。

　　周瑾瑜这一年多的时间都用来揣测安歌的心思，可始终却不得要领，如今他不愿说，自己也只当不晓得。

　　“朕相信帝师。”

　　楚巽只觉得面郏有些发热，忙低下头好不叫旁人看见，想来今天所做的事情，便是往后的十年，二十年都尤还记得，楚巽这也不知道如何在周瑾瑜的面前自处，便寻了个由头自去。

　　“臣……臣，只是有些夜不能寐，无意散心，走到皇城门口这便回了，陛下也早些休息。”

　　楚巽说完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转身往自家去了，全然不顾皇帝是否同意自己离开这件事。

　　周瑾瑜倒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勾唇轻笑。

　　这样的安歌，有些鲜活，不似一年前的死气沉沉，也不似朝堂上的据理力争。

　　楚巽回到家中之后便将房门关起，大被蒙过头，微微喘息着，回想往来的二十年，这似乎是自己最为狼狈的时候。

　　心口处的跳动急促而有力，是在告诉自己的主人那份不甘心，还有那份不可宣之于世的妄念。

　　此后的两个月内，楚巽都有意避开皇帝，就算是迫不得已与之相处，也必当低头不见，用着极其简单的方式将需要上报的事情说清后便离开，就连往日里的教学，如今都已经改成皇帝的练字时间。

　　如今皇帝也知道了他那日为何半夜出现在宫中的原因，指秘密召见了徐军师，叫他去处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