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皇帝这么一提醒，楚巽倒是还真的觉得那个少年挺合适的，去年的科举题目考的便是如何为国库创收，楚巽还记得，当时他的意见与文章都写的极好，其中还多少提到了前朝的税收制度，丝毫不加避讳，言辞犀利，似乎本身便是出身江南地区的商户人家，楚巽记得，他如今似乎是在翰林院同一群老学究们一起修书。

　　楚巽仔细思量了片刻之后便提笔在纸上写下白星的名字，再加上数笔之后便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笔。

　　只待明日将这份折子上的内容放在朝会上谈论完善，若是没有太多人反对的话，那么江南官商勾结的事情虽然是管不了，但是至少哄抬市价的事情会少发生许多。

　　楚巽今日出门又是被人夸奖，又是寻着了个解决江南事端的法子，此时心情也好上不少，将皇帝都给忘在了一边，独自坐着在那乐。

　　皇帝也就这样看着他并无作甚。

　　直到太阳西垂的时候，楚巽方才完成今日的教学，堪堪赶在老爷子发火之前回了家。

　　而原本楚巽以为今日老爷子心情会好些，可等他回到家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楚老爷子在管家的陪同下坐在大堂里就等着楚巽回来。

　　一见着他这幅高兴模样便唤住了楚巽。

　　“你跪下。”

　　楚巽并不明白爷爷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但也没有忤逆长辈，恭恭敬敬的跪在了楚老爷子的面前，也将那些溢出心间的欢喜给收了起来。

　　“爷爷。”

　　楚老爷子盯着楚巽看了好一会，就在楚巽以为他又要提不离开京城的事情的时候，楚老爷子张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老爷子问他。

　　“你今天从集市上回来，带回来的是什么？”

　　楚巽有些不解，下意识的便回答了这么个问题，“蔬菜，瓜果。”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楚巽还没有意识到楚老爷子要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老爷子问出了后面的两句话之后方才堪堪专醒。

　　“谁给的这些东西？”

　　“百姓。”

　　“百姓为什么要给你这些。”

　　楚巽险些就要下意识的将今天在集市上听到的那些话脱口而出。

　　“自然是……”

　　为了感谢我与陛下通商……

　　白日里妇人的话却突然出现在了楚巽的脑海之中——‘我代表我一家老小都感谢你和陛下，要不是你们同意了开放坊市，主张人人都可经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终于能够将日子过的好些了’

　　真的是为了感谢吗？

　　从本质上来讲，开放通商，商人虽然比以前赚取的利益更大了，但同样所要缴纳的税收也是更多了，虽说大部分商人都能从这一条政策之下安全，顺利通商，但其本质还是为税收服务，而对于做小买卖的人来说，这样的政策也好，税收也好都与他们关系不大，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谢自己？

　　楚老爷子看着安歌有些呆愣的表情，便也知道他已经回过神来了，便起身对着管家往大厅外头走去。

　　“你好生想想，你变法都一年了，早不感谢，晚不感谢的，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感谢你，还一逮一个着，一下车就被认出来了，你小皇帝在百姓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你难道心中没有半分成想，好好想想，想不明白不许睡觉。”

　　老爷子回房去了，只留给了楚巽一个背影。

　　诚然就如同老爷子说的一样，自己原本是不想离开车撵的，因为听到了有关皇帝的传闻这才下的马车，那个老妇人似乎出现的也太够与巧合了些。

　　自己与皇帝在百姓中怎么会有一个令人感谢的好名声呢？

　　且不说周瑾瑜的那个皇位来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他这一年来抄的家都让刑场外头没少出现血淋淋的画面，还是一个文盲，这样的君王真的有人会爱戴吗？

　　至于自己，主张政法改革之后就没少得罪人，早年在百姓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花瓶形象，再加上一年前的入宫事件，自己头顶上除了花瓶的称号，还多了个以颜侍君的名头，就算是变法成功了，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人会真心的道一句好。

　　楚巽越想下去就越觉得不对劲，当下便赶紧回了自己的小院之中，那那里，白日被派出去的那个侍从如今也该回来了。

　　而经过楚老爷子点拨之后的楚巽再次听到这些市井传闻的时候，更是捏了一把白毛汗。

　　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在酝酿之中，就等着自己往里头钻。

　　侍从确实是等在院子里，一见着楚巽回来便开口禀报。

　　`“少爷，我们下车前听到的传言和杨家有关，今年正月里杨家小姐在宫宴上献舞一曲之后，坊间便隐隐约约的出现了陛下与杨小姐爱情故事，原本这些故事还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可就在昨天有人曾看到陛下带着徐军师去了护城渠视察，恰好碰上杨家小姐出游，这杨小姐就上了陛下的画舫，等她再度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的却是陛下昨日戴着的那块玉佩，加之之前的传闻，是这件事便很快在传播了开来，几乎大部分人认为陛下心悦这位杨小姐，不日将会收入后宫。”

　　楚巽仔细想着他的这些话，连忙再问，“可知道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侍从只得摇头否认。

　　“现在坊市中有关这份传言已经出了好几个不一样的说法了，有些甚至已经被写成了评弹由琵琶女在各个酒楼中弹唱，现在这些传闻都尽数混杂在了一起，已经分辨不出源头究竟是在哪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传闻同这次的一起被传播开来，是现在市井之中最为热络的弹词之一，是有关少爷您的。”

　　侍从提起这件事面上便扬着笑，显然这个传闻至少从表面上看并不算坏事。

　　楚巽未曾言语，侍从买了个关子之后也直接往下说了去。

　　“他们说若不是少爷一年前主张政改，现在百姓也不会安居乐业，甚至还把您的幼时与现在的生活都给编撰了出来，一时间人人谈起少爷，都道少爷是社稷栋梁，说大周国没了谁都不能没了少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