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就如同安歌说的，最初见到他的时候自己便就是因为那张脸才心心念念，可一接触想要的就是一生一世，想要同他在一起，无论将来还两个人变成什么样子，都想要一直一直与安歌在一起。

　　周瑾瑜不曾言语，安歌却自以为已经知道了答案，只乘着瑾瑜不注意便将他带在身边的那把佩剑给抽了出来横在自己的面前，楚巽盯着他微微笑了笑，他说。

　　“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臣只想为臣。”

　　那一刻，周瑾瑜觉得自己看到了前陈帝一直都在找寻着的仙人，那一丝笑在自己心中便是永远的藏了下来。

　　装饰着繁琐玉饰的长剑横在楚巽的面前，周瑾瑜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刺激就导致安歌想不通往自己身上来一剑，那么自己便是得不偿失。

　　可瑾瑜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瑾瑜的面前，安歌将长剑递到了周瑾瑜的手中，再乘着他的不防备，长剑收入剑鞘的那一瞬间，鲜血掩盖住了剑光，顺着长剑流入剑鞘之中。

　　待到安歌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周瑾瑜看到了几乎要斜着划破他半张脸的剑痕，这一次的鲜血让周瑾瑜有些不知所措，只疯了似的大喊。

　　“太医，太医呢，去把太医喊来。”

　　周瑾瑜死死抱住安歌不松手，另外一只手则放在他的鼻下，但凡他的呼吸稍有些急促，瑾瑜便着急似的不得了，就仿佛在上一世中，自己曾经历过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中的痛楚，他生怕安歌在下一秒中便绝了气息。

　　以至于关心则乱的忽视了这一点伤口并不会导致死亡的事实。

　　可偏生此时楚巽还在说着。

　　“陛下，你要好好学习，臣始终为臣。”

　　别的，不再想了。

　　疼痛之间，安歌似乎开始产生了些许幻觉，他看着周瑾瑜紧张的容颜，似乎看到了尚未成年的自己，曾经也是因为过一个人悄悄跟着族中长辈去往江南地区游历的。

　　当年的自己似乎是想要找到，那个会给自己买糖葫芦，会时时刻刻将自己带在身边的小哥哥，只是当年的自己未能找到罢了。

　　多年之后，也算是圆满了。

　　安歌的意识逐渐开始消沉下去，黑暗之中他似乎听到了慌忙的脚步声，以及那人同老者之间的对话。

　　“他怎么样了？”

　　“陛下，帝师他并无大概，都是皮外伤，只是损了眼睛周围疼的厉害，往后视力可能会受到些许影响，不过这个有恢复的可能性，只不过需要漫长的时间，另外一件事就是，这些伤口还是略微有些深的，臣会尽量不让帝师脸上留疤。”

　　这段对话过后声音便越来越小，再到后来更是什么都听不到。

　　安歌不知道自己丧失意识的时间有多久，只知道耳边又重新听到了声音。

　　还是那个人的声音。

　　他道。

　　“我错了。”

　　“你好狠的心，早知道从一开始我就该将你捆在我身边才好。”

　　安歌只默默的听着，心中却是在反驳着他的这些话。

　　自己从不觉得自己很狠，反倒是觉得想要把自己捆在身边的你脑子怕是有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楚巽又重新睡着了。

　　等到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左边眼睛被纱布给包扎了起来，睁不开，也看不到，他躺在床上，尚还无人发现自己已经醒来，周瑾瑜也不在房间中，脸上似乎也没之前那么痛了。

　　只听着外间的内侍嚼舌根。

　　“今天已经是第四个太医了，咱们陛下是不是越来越暴虐了？”

　　“今天算什么呀，四个月前陛下率军打入京都的那天你还没进宫，自然是不知道，那天，皇帝就坐在书房的广场外边看着手下一个个的将前朝后宫的那些个不肯离开的娘娘们都给斩杀了，还有女奚和内侍，当时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那天皇宫中到处都是血迹，洗了整整一个月才散了那股子味道。”

　　“不止不止呢，还有前朝，不是说昨天就要颁布新法令了嘛，然后吏部递上来的章程不合陛下的意，当场就又斩了一位大人，而今天早上还牵连出一桩重大舞弊案，朝中文臣竟然有数十位大人都牵涉其中，听说现在中书令那边还在拟旨呢，不知道又要抄了多少人的家。”

　　楚巽正听着，外头突然就噤声是，倒是重物砸地的闷声不断传来，楚巽刚想起来看看，拨步床外头的帘子便被一只手给挑开，来人正是周瑾瑜，两人四目相对，也彼此无言。

　　好半晌，周瑾瑜才憋出一句，“帝师，前日你在朝中说的那些个办法能不能尽快拟定一个章程出来，如今朕也让人去安排了特定的时间用于学习，日后帝师在那个时间过来便可。”

　　皇帝这番话说的极是疏离，仿佛从这一剑下去之后，便将那些不该有的情愫都给一并斩断。

　　楚巽愣了一会之后便点了点头，想着下床来拜谢帝王的不杀之恩，这一次，周瑾瑜也没有拦着他。

　　楚巽跪在地上，对着皇帝缓缓一拜，“一拜谢陛下成全，二拜陛下不杀。”

　　“陛下，有关朝堂上的那些，臣会尽快与户部几位大人商讨。”

　　“嗯，很好。”

　　周瑾瑜应了一声之后便走到了书桌边上，楚巽并没有及时跟上，而是在拨步床外的小隔间中整理着仪容。

　　书桌上，那张写着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纸条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可见并没有被人取动过，想来帝师也未曾看过，周瑾瑜将，墨迹已干的纸条妥当折好，放在衣裳内袋中后又学着文人模样摆砚铺纸，待到楚巽走来的那一刻，他方才收拾掉那些情绪。

　　皇帝低头看着空白宣纸轻笑，下一刻便抬头盯着楚巽，对他伸出一只手来作邀请状。

　　“朕这字委实丑了些，帝师可否教我写一次？”

　　皇帝虽是笑着，可不知为何，楚巽心中却是为之发颤，似有哀伤从中起，却又不知缘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