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恰好是周末，二中下午没安排上课，学生自主决定是否留校自习。

　　周听澜背着书包行在走廊里，外面的雨下了一天了，北方的深秋是阴冷且潮湿的，在这样的湿冷里，他背上的纹身隐隐作痛。

　　也是他自找的，谁都怪不得。他撑开透明雨伞走进雨里。

　　曹糯糯从后面追上来，大喊一声“周同学”，他回过头去看一眼，女孩没带伞，眼眶红通通的。他和她同桌，知道她哭了一天，班里的女孩子纷纷过来安慰她，她却不说话，周听澜不好问为什么，也没有安慰，只是在她桌角的一摞习题册上放了一包抽纸。

　　他笑了笑，将伞往那边偏了偏，伞不算小，明明能站两个人，他却把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和女孩拉开半臂的距离。

　　曹糯糯开口:“周同学，你能联系到陈阁吗？我知道你们分手了，可能有点麻烦……但是我真的需要见她！”

　　周听澜心里一惊，曹糯糯怎么可能和陈阁有任何关系，问道：“你见她干什么？”

　　“我哥哥出了事，只有她能救他！”

　　天边的云像黑沉沉的羽翼，波翻浪涌。

　　背后的纹身又疼痛起来，周听澜皱眉，低低道：“什么事？为什么要她去救？报警不可以吗？”

　　曹糯糯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她平日里阳光乐观，现在却哭得梨花带雨：“周同学，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求求你了，我只有这一个哥哥，我和妈妈真的不能失去他！”

　　她哭得完全失控，周听澜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给她，伞也递到她手里，曹糯糯缩了缩手，没有接。

　　“拿着。”他第二次把伞递出去。

　　曹糯糯怯怯接过伞，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都是渴求，她在等他的答案。

　　周听澜说：“你先回家，等我电话。”

　　他站在停自行车的雨棚里，深秋的细雨斜逸进廊檐下，雨水一落地，发白的石灰地板在雨水中逐渐变黑，手机停留在拨号页面上，只差触下绿色的按钮。

　　校服返潮，他后背上嵌的名字越发疼痛起来。

　　电话却偏生在这时打进来，陌生号码。

　　“喂？”

　　“周听澜吗？这里是公安局，有个案子需要你来做一下证明。”

　　在公安局做完了笔录，周听澜是在户籍办理大厅见到的陈阁，他隔着很远的距离去看她。

　　陈阁静静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警察拿着文件过来，笑道：“陈小姐，都证明清楚了，是误会，给您带来的不便请谅解。”

　　她看着文件，轻轻点头：“查清楚了就好。”

　　说罢便抬脚往外走。

　　外面的雨不大，细细密密的小雨，却足矣将她身上的棉麻裙子打湿，她花十块钱在便利店买了把伞，站在路边等车。

　　已经过了秋分，夜幕降临得早些，车窗外的柏油路像镜子，反射着星星点点的暖黄色灯光。

　　公交车到站，她举着伞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终于回头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听澜站在原地，张口想说什么，话在嗓子里，一时间不知怎么说出口。

　　隔着几米远，陈阁说：“别说什么保护我，你觉得我需要吗？”

　　周听澜在她凌厉的目光里无处可躲，秋风荡漾，昭示着他的心慌。

　　是，陈阁说的没错。她哪里需要谁保护她，她分明活得有恃无恐，痛且昂扬，好像除了生死，就没有什么能够压垮她。

　　从光和爱里来的灵魂，比任何苦难都坚定，什么都撼动不了她。

　　夜风微冷，可能有些感冒，周听澜轻轻咳了两声。

　　他柔声问陈阁：“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