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吃了一半，陈阁在桌子下踢了刘思归一下，他把盘子里沾了料的羊肉卷放到嘴里，撂下筷子：“辣点了……叔，我和陈阁去沃尔玛买点凉茶，你们先吃。”

　　陈阁坐在副驾，系上安全带，刘思归凑过来，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

　　陈阁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避：“干嘛？你怎么跟狗似的。”

　　刘思归视若仇敌地看她，完全不似平常的纨绔模样，低喃道：“陈阁，有些东西是万万不能碰的。”

　　“什么？”她皱了皱眉头，一时间晕头转向，但想到刘思归的工作性质，终于反应过来，“不可能，我绝对没碰过那种东西。”

　　“这么重的味道你说你没碰过？我在这一行呆了三年，每年有多少兄弟死在一线你知不知道！陈叔叔从小教你的那些道理都喂狗了吗？”

　　“我说了我没碰过！不信你可以带我去警厅测。”

　　刘思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们一起长大，陈阁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严肃道：“你去过什么地方？”

　　思绪翻涌上来，密不透风，陈阁将头贴在车窗上，刘思归也是她的挚友，从小到大不干正事，结果选了这么一个出生入死的职业。她又想起在北缅时和郑越泽的一番争论，他拜菩萨的样子，他放走陆池时的鬼祟，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开车。”陈阁双手抱在胸前，思绪万千，“去湖边，到了我再说。”

　　一路上，刘思归将车开得飞快，多长时间了，他太想、太想知道那个答案。

　　车开到湖边，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倚在车门上，刘思归说：“说吧。”

　　“北缅，沈宬，郑越泽。”

　　陈阁吐出三个词，轻轻地，却像雷暴一样在刘思归脑海中炸开。尤其是郑越泽，这个名字令他攥起拳头，额头上冒出青筋。

　　边境线的枪声响起，那个中年警察临死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从衣兜里拿出沾着血的照片，交代下临终最后一句话：“我儿子是记者，你本事大，给他转个正。我还有个乖女儿，想接我的班，你以后得好好带她……”

　　葬礼那天，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刘思归一时情绪失控，攥起陈阁的衣领，大喊：“郑越泽，他在哪儿？你在哪儿见到的他？”

　　“你冷静一下。”

　　“好，我冷静，你是怎么见到的他？你怎么会认识他？”他虽然说着冷静，可是又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亲眼看着亦师亦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倒在血泊里，换了谁能冷静下来

　　！

　　陈阁的话半真半假，她顾虑着自己还未分清的道德尺标，顾虑着周听澜会不会受牵连：“我不认识他们，是被绑去的，他们发现抓错了人，又把我扔了回来。”

　　刘思归说：“明天和我去做笔录。”

　　“抓住了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死刑！”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地活呢？这个世上真的有绝对的坏人吗？”

　　话刚说完，刘思归跳起来：“我可去你妈的吧陈阁！别跟我说你那套善恶论，好人谁去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只知道犯了法就该受罚！我只知道我的兄弟死了！”

　　陷入了沉默。

　　城市的夜有另一种样子，无人处黑暗仿佛能将人一口吞下去。

　　刘思归平复了情绪，淡淡道：“那个诽谤你的IP查到了，是自杀的那个男孩的父母，收了钱，偷拍的人还没找着。。”

　　陈阁抱着膝盖，看着黑沉沉的湖面，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本来什么责任都没有，一个月一半的生活费都打给他们，自己去东京勤工俭学，他们就这么对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陈阁将下巴埋在膝盖上：“他们也是没办法吧，年纪也大了，独生子又没了，那件事我确实有责任，当时该考虑后果的，才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