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听澜坐在房间里，尚是白昼，窗帘拉得死死的，写字桌上亮着一盏台灯。

　　他听到身后的敲门声，三长一短，是郑越泽的习惯。

　　“她吃了没？”周听澜打开门。

　　郑越泽轻轻点头：“嗯，阿姨把碗收走了，有意思吗？”

　　“什么？”

　　“当舔狗。”

　　“我不是，我不去打扰她。”

　　“那你图什么？”

　　郑越泽看着周听澜，少年是少年，十八岁，任何浓烈的欲望在他身上都显得纯粹。

　　“没想过。”周听澜说，“非要说的话，若有一天凛冬将至，长夜难明，她只需要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有那么多人爱她，而我有幸是其中之一。”

　　郑越泽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说白了还是舔狗。

　　周听澜回到写字桌前，手账本摊开着，灯光微黄，是最护眼的光度。热带蚊子多，有一只飞进来在他耳边嗡嗡叫，他知道它的存在，却看不到它。

　　他是昨天晚上知道的，郑越泽私自放走陆池，他半夜睡不着，起来写日记，听到走廊里有陶瓷或玉器破碎的声音。

　　那时他担心的是：是不是陈阁出了什么事？

　　打开房门，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才看到郑越泽站在那里，深深的凝望着破碎的白玉菩萨，手中握着一块带着瑕疵的山水景观石。

　　他用顽石击碎了白玉，好去自我安慰卑劣战胜了神圣。

　　周听澜问：“老郑，他一开始为什么非要杀陆池”

　　郑越泽揉了揉眉心：“不知道。”

　　他看向周听澜铺展在台灯下的笔记本，上面列了一排大学的名字。

　　从川大到成都某理工，再到名不见经传的学院，看得出是用了心的，从专业到分数线全都标得一清二楚。

　　郑越泽问：“想去成都念书？”

　　周听澜递了根烟给他。

　　少年拿起黑色记号笔，黑色的墨水洇在白纸上，一行一行，将那些学府的名字都掩盖掉。

　　周听澜说：“以前想过，不过应该不会去了。”

　　蚊子围着光转，在白纸上留下它的剪影。

　　郑越泽问：“为什么？因为陈阁？”

　　周听澜用手掌扇了扇风，蚊子嗡嗡叫着飞走，他说：“不想去了，没有要去的理由了。”

　　“想好报哪儿了吗？”

　　“随便吧，等考完再说，哪里都一样，过几年考个小公务员，娶个差不多的老婆，一辈子这样过就挺好的。”

　　“嗡嗡嗡……”

　　蚊子落到郑越泽手臂上，“啪”的一声，他伸出手打在皮肤上，留下一抹血迹。拇指和食指一弹，蚊子的尸体被弹落在地。

　　郑越泽问：“不遗憾吗？”

　　“遗憾啊。”周听澜说。

　　“是打算这样遗憾一辈子吗？”

　　“顶多痛苦一阵子吧，温柔的人那么多，总会遇上更好的。”周听澜摆弄着手里的钢笔，“非要强拧着她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会痛苦一辈子。”

　　“学校那边不催你？”

　　“我天天考倒数，老师哪有空管我。”周听澜的手指触碰台灯，光度随之由亮到暗，“我再等几天，怕他对陈阁下手。”

　　“宬爷养了你九年，你就这么不信他？”

　　周听澜说：“他养了我九年，手上沾了多少血？”

　　郑越泽捻了捻食指，上面还有蚊子残留的血迹。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周听澜的肩膀，抬脚走出房间。

　　周听澜趴在书桌上，手指再次触碰台灯，光度调到最亮，借着灯光，白纸上黑色的记号笔痕迹更加明显。

　　他字迹好看，下笔力道却重，纸上凹痕的边缘反射着淡淡的光。

　　哪有什么掩盖干净没有痕迹的办法？

　　打开手机，他编辑了一条短信。

　　“胖子，事情查得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