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薄荷香一点点入侵着鼻腔，陈阁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淡漠的目光。

　　隔着一臂的距离，他问她：“你听过尾生抱柱的故事吗？”

　　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会了意，陈阁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以前我那么傻，心里有一星半点的希望，觉得一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一个男人，一定是有些喜欢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你陈阁的喜欢多昂贵，你只是浪而已”他的语气淡淡的，比天上的云还要淡，“尾生就是被那一星半点的希望害死的，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握着裙摆的手心里，血液的粘稠感更加强烈。陈阁拉了拉系在腰间的外套：“……我明天洗干净还给你。”

　　周听澜抱着篮球走远：“不用还了，我不要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空白。

　　简单的收拾过后，陈阁站在洗手台前，掌心里有干涸的褐色血液，心里分明是有什么加速下坠。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这一步，不正是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吗？

　　周听澜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的喜欢，换来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抛弃和冷漠，侮辱他，利用他，扔下高烧昏迷不醒的他，所以走到这一步不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他的校服系在她的腰上，明明他也曾从身后抱住她，双手环着她的腰，对她隐隐地撒娇：“我们家陈阁好香啊。”

　　上课铃已经响了，学校的洗手台前空无一人。她倚着墙，明明只是到喜欢为止了，可是好疼啊，心好疼啊。

　　老胡那边打了电话过来：“小陈，收工了，今天社里有聚餐。”

　　老胡开着面包车回社里，陈阁坐在副驾，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外面喧喧嚷嚷，陈阁往上摇了摇车窗，老胡撇过头来，想着可能是大社的记者受不了这种环境：“小城市没大秩序，让你见笑了。”

　　陈阁说：“前辈，我想问你一件事。”

　　老胡笑呵呵地：“没事儿，你问！”

　　“九年前，幸福小区四楼的命案是你报的吧？”

　　老胡愣住，放在手刹上的手顿了顿。

　　他又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来：“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年纪轻轻的自杀，真是可惜了……小陈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阁将他一系列的微表情尽收眼底，这件案子明明就是他的一块心病，可是为什么却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阁说：“哦，她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就忽然想到她了。我记得她性格很乐观啊，怎么会自杀呢？”

　　“都说她男人是同性恋，好像抑郁了好久了，唉。”老胡叹了口气，“当时我在现场报道，她儿子放学跑回来，哭得嗓子都哑了，跟着法医的车跑了一路，摔了一路，胳膊和膝盖上全都磕破了……”

　　老胡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陈阁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

　　老胡擦了擦眼泪，忽然失声起来：“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

　　已经绿灯了，后面的汽车开始不停地鸣笛催促。陈阁轻声提醒：“胡前辈。”

　　老胡擦干净眼泪，笑了笑自己的失态。

　　车子发动，陈阁怔怔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刚刚老胡的话还在耳边，九岁的周听澜，小小的，跟在警车后面边哭边跑，摔得满身是伤。

　　她的手放在周听澜的校服外套上，没有再问什么，起码现在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