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灰色的奥迪汽车飞驰在乡间公路上，已是凌晨，荒郊野外连路灯都没有，车灯切断黑夜，陈阁举着手机接通电话。

　　“陈小姐，水库旁边下车。”

　　汽车颠簸着开下土坡，银白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水库周围都是坟地，风呜咽着吹出山谷，冷得瘆人。

　　她举着手机，打开车窗环顾四周：“我到了，你在哪儿？”

　　郑越泽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响起：“上小船，到中间渔排上来，别带手机。”

　　陈阁将目光看向水库中心的渔排，没亮灯，月光也照不到那样隐秘的角落，岸边的小船上有几个人在等。

　　她的手放到车把手上，顿了顿，又缩回来，从包里拿出一支牛血色口红，用手一点一点涂抹在脖子和锁骨。

　　她穿简单的黑色方领长袖，配上米色长裤，同色的风衣曳曳舞动，显得温婉又干练。

　　开船的马仔看了看她身后，举起手机：“泽哥，没有警察，手机放在车上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应了一句：“哦，好。”

　　马仔看了看陈阁的风衣口袋：“陈小姐，录音笔就不用带了吧。”

　　陈阁突然被几个人压制在侧板上，黑色的江水泛着白惨惨的月光，身后的人只要稍微一用力，她立刻就能掉进水里。风衣口袋被人翻开，那支录音笔“啪嗒”一声砸在小船的甲板上。

　　“泽哥，开着机，还录着……好，我马上带她过去。”

　　马达发动，陈阁被松开，她定定地站在甲板上，夜风将她的头发吹散。马仔用力一抛，银白色的录音笔划过一条弧线，直直落进江水里。

　　陈阁深吸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她在渔排上见到了郑越泽。小船开走，渔排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坐在渔排边上抽烟，抽的还是四块五一包的哈德门。

　　陈阁将U盘抛给他，冷冷一句：“曹识呢？什么时候放人？”

　　他望着月光沉静的江面，递了一支烟给她。

　　陈阁撇过头去：“我不抽，呛人。”

　　“陈小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郑越泽的手落在渔排边缘，因被江水浸泡而长出青苔的地方，“我还是个好人的时候，就住在广东的城中村里，人和老鼠挤在一起，回南天的时候墙上冒水，整个屋子都是青苔，背上全都是疹子。”

　　陈阁没说话，郑越泽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月光照在他刀削斧凿般的脸上。

　　“这地方以前也是穷人住的，世世代代守着这点地方，后来应该是活不下去，都出去打工了。”他忽然转过脸来看她，“刚刚我就在想，抽这么便宜的烟，在这么破的地方干你这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会不会很爽？”

　　陈阁皱了皱眉，不去回应他的话，冷冷道：“曹识呢？U盘我带来了，你也应该放人了。”

　　郑越泽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陈阁冷笑了一声，靠近他，于是她刚刚用口红画在脖子和锁骨的痕迹清晰起来，她说：“周听澜的东西，你敢碰吗？”

　　郑越泽被她的话噎住，指尖的烟飘着淡蓝色的雾丝，他看着这个女人，她分明笑得那样胜券在握，可恨又可恶，可是月光丝毫不吝啬它的光芒，倾数赋予她身上，在她身旁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芒。

　　是被光眷顾的人啊。

　　陈阁直勾勾迎上他的目光：“来找你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曹识在到底哪儿？”

　　郑越泽近乎玩味地瞧着她：“真没告诉任何人？”

　　“没有。”

　　“陈阁，你胆子挺大。”他没有叫‘陈小姐’，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陈阁，两个淡淡的仄调，读出来最后带着长长的气音，“别总是拿周听澜当护身符，要是过几天江里浮上来一具泡肿的女尸，烂了臭了，苍蝇和蛆虫在上面爬，谁能想到是你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