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打着点滴，病房里空无一人。周听澜侧头，看到医院窗外的秋海棠开着，恍然间有种万物生长的错觉。

　　他仍然记得昏睡中那双手的温度，有个声音焦急地叫他的名字。

　　病房的门被打开，曹糯糯提着饭盒走进来，笑道：“你醒啦？”

　　周听澜皱了皱眉头，舒展了一下被压麻的胳膊，问她：“你怎么在这？陈阁呢？”

　　曹糯糯打开饭盒，递了筷子给他：“我妈妈下的挂面，你吃一点吧。”

　　“陈阁呢？”周听澜没接筷子。

　　“你先吃一点吧，这个可好吃了。”

　　“我问你陈阁呢？”

　　他推开曹糯糯递过来的面，滚烫的汤汁溅到女孩手臂上，白皙的皮肤瞬间发红起来。

　　周听澜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抱歉。”

　　“她那种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曹糯糯眼圈红了，“昨天晚上你烧到四十多度，我去敲她的门，她竟然直接从门缝里扔了一千块给我，我说我没有手机，请她帮忙打120，她连门都没开，说你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最后还是隔壁纹身店的小哥叫的救护车。气死了！想不到她是这种人！”

　　周听澜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有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来看过我吗？”

　　曹糯糯轻轻摇头：“没有。”

　　得到否定的答案，忽然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不在乎就是不在乎，没放在心上就是没放在心上，他刚刚还在憧憬什么？

　　他本来还以为昨晚陈阁催促他去洗热水澡是在担心他，现在想想，她真的只是不想担责任而已。

　　这都多少次了，就算再热切的心也会死的。

　　汉东市，夜晚总是能将人拼命压抑的的情绪残杀得片甲不留。

　　“我说了！让你别喝了！”

　　“阿绫，今天就让我任性一回吧。老板，再来两瓶烧酒！”

　　路边的小饭店，衣着素淡的年轻女人就着烧烤买醉，酒瓶堆了一桌，她趴在女伴肩上哭得稀里哗啦。

　　饭店的老板娘戳了戳老板，端着菜看向那一桌：“怎么了这是？”

　　老板瞧了这边一眼：“还能怎么？小年轻，失恋了呗。”

　　老板娘叹了口气，端了一盘水果拼盘当加菜：“我说姑娘，你年轻漂亮，不愁找不着更好的，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阁泪眼汪汪地看了老板娘一眼，接着又趴回到庾绫怀里，“哇”地一声，哭得更加厉害。

　　老板娘又端了盘水果上来：“别哭了，别哭了，哪个不长眼的男人，咱找个更好的气死他。”

　　“不是，她没失恋，是别的原因。”庾绫哄了哄怀里的醉鬼，赶紧对老板娘解释，“谢谢您啊，她醉糊涂了！”

　　看着老板娘讪讪走开，庾绫拿起手机调到录像：“哭，接着哭，给你录下来，等你醒了看看你这个丑样子！”

　　一方狭小的家常菜馆，伴着酒精的催化，情绪不知如何就是容易被传染发酵。

　　隔壁桌的中年男人也有些醉了，拉着哥们的手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

　　最后磨蹭到午夜，饭馆打烊，庾绫不得不把醉得像一滩烂泥的陈阁架回到公寓。

　　陈阁从未这样醉过，从下车到上楼唱了一路的歌，庾绫打了她的手臂两下：“我告诉你，闹归闹，别把孩子吵醒了！”

　　脖子忽然被陈阁搂住，像个树袋熊挂在她身上，酒气浓得熏人。

　　庾绫皱了皱眉：“你敢吐我身上试试！”

　　陈阁没松开搂着她的手，含含糊糊一句：“……我喜欢你。”

　　她轻轻踮起脚尖，一个吻就过来，庾绫一把推开她：“别整这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依旧喋喋不休，庾绫弯下腰给她换拖鞋，无奈道：“知道你喜欢我了，别说了，一会儿再给我把孩子吵醒了。”

　　陈阁的下一句却让她瞬间愣住。

　　“我喜欢你……周听澜。”

　　庾绫把她推到沙发上，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喜欢谁？”

　　“周听澜！”她还醉着，脸颊上有醉酒后的坨红，像个小女孩一样任性又娇蛮的语气，“我就是喜欢周听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