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急匆匆赶到医院时，六子正在楼下等着。

　　失踪二十四小时内，报警不予受理。就算是滨海这个小城，想找个人也如同大海捞针。

　　陈阁乘上电梯，按下小馨病房的楼层按钮，三楼。

　　六子在一旁解释：“说是去厕所，我们等了十多分钟，后来才知道是跳窗户跑了。”

　　“她情绪怎么样？”陈阁问道。

　　“她不说话，看不出来。”六子的声音带着愧疚，“嫂子，您能不能跟澜哥说说，别让泽哥知道，不然兄弟们指定要挨骂的。”

　　泽哥，就是郑越泽，沈宬手底下的人都是他在管。

　　“辛苦了。”电梯到达，陈阁大步走向病房。

　　女孩的衣物首饰都没有带走，她上次穿的玫红色纱裙挂在床头，看得出是仔细熨烫过的。

　　六子在一旁催促：“嫂子，她会不会再想不开啊？”

　　“不会。”

　　陈阁终于松了口气，她太了解这个女孩子，看得出她对待生命是极有仪式感的，不然上次跳海也不会穿着那件裙子。或者说，她太了解林奕，他算是半个艺术家，小馨跟在他身边，不免也会沾染上万事苛责的习气。

　　陈阁掀开枕头，少女都喜欢在枕头下放珍视之物。枕头下面压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眉目疏朗的男子她实在是太过熟悉。

　　此时六子已经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陈阁一人，她拿起那张照片，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

　　“你说你，坑了多少人。”

　　她看着窗外浮动的云，喃喃：“真想让你下地狱啊。”

　　阳光与海风同在。

　　少女坐在金黄的沙滩上，海浪亲吻着她的脚趾，她安安静静背倚着一座汉白玉墓碑，身边放着一小束鲜花。

　　陈阁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海风吹乱她们的头发，陈阁坐到小馨身边，和她一起去看海鸟。

　　“离我远一点，我讨厌死你了！”

　　陈阁心里一抽，轻声道：“原谅我，让我照顾你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给你。”

　　小馨推了她一下：“你离他的墓远点！”“要什么？我要他回来，你能做到吗？别再假惺惺装圣母，谁才是婊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陈阁心头一窒。她与少女之间仿佛隔着万重山脉，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小馨，你对他不是爱，他……”

　　“滚开！你管得着吗？”小馨的状态极端的情绪化，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去寻死，最起码也要先弄死你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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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东的雨下了一整天。

　　由于雨天路滑，高架上出了车祸，庾绫的车已经在高架桥上堵了几个小时，前面的车流丝毫不见动弹。

　　“妈的！”庾绫又嚼了两块口香糖，低低骂了一句。

　　她今天穿着红色的低胸连衣裙，酒红与鲜红的配色，衬得皮肤莹白。

　　“绫绫，我饿了。”程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耐。

　　庾绫把那盒口香糖往旁边一扔：“给！”

　　“就给我吃口香糖？”

　　“爱吃不吃！”她又吹了一个泡泡。

　　男人伸过骨节分明的手，勾起庾绫的下巴，他的脸慢慢凑过来。

　　庾绫躲闪开，一掌拨开那只手，怒道：“有病吧你！散打九段还想尝尝！”

　　他与她坐在车里，程昱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气，失落与欣慰交织，最起码庾绫没有赶他下车。

　　他想起上高中那会儿，那时他不学好，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调戏女孩子。

　　直到庾绫转到他所在的班里，长得漂亮，名字还天天挂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他在某天放学后铤而走险，结果就是直接被美女学霸揍进医院。

　　程昱按下按钮，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突然意识到庾绫穿得单薄，立刻又关上。

　　他薄唇轻启：“绫绫，我们是不是有个孩子？”

　　“没有。”庾绫心里一惊，还是冷冷道。

　　“真的没有？”

　　“你可真能做梦！”

　　高架上堵得厉害，庾绫拿起手机，打开航空售票系统。

　　程昱把脸凑过来，然后被庾绫一把推回副驾驶。

　　“绫绫，你干嘛？”

　　“老娘特么买机票送你走啊！”

　　“我没带身份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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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周听澜没有等到陈阁吃晚饭。

　　他本来准备了火锅，从傍晚开始准备材料，陈阁喜欢吃辣，他特地准备了干碟。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陈阁没有回来，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六子的手机也提示关机。他又尝试去联系郑越泽，得知他人在巴西。

　　周听澜四肢冰冷，坐在餐桌前静静看着一锅清汤冷掉。他再也坐不住，拄着拐杖顺着台阶从四楼到一楼，乖乖地坐在单元口等待陈阁。

　　他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演练，一会儿要怎样责怪陈阁。

　　“你竟然敢不接我电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哼！再也不想理你了！”

　　“你没吃晚饭是吧？我一点都没给你留，活该你饿着！”

　　呃……好像这么说都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她走得缓慢，推着自行车，看上去有些踉跄。

　　周听澜跳着脚迎上前去，他看到陈阁破碎的连衣裙摆，腿上带着淤青，他几乎是奔向她，然后紧紧抱住她。

　　“陈阁，有我在。”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陈阁轻轻推开周听澜。

　　她的裙摆有撕扯过的痕迹，腿上的伤散布在白皙的皮肤上。

　　陈阁注意到周听澜的眼神，笑笑：“你别担心，没人欺负我。”

　　她将自行车停在楼下，叹了口气：“我请六子吃了一顿烧烤，骑车回来的时候把裙摆卷进轮子里了，链条也掉了，我和六子都不会修自行车，就这么回来了。”

　　周听澜委屈道：“我快担心死了，你手机也打不通……”

　　扶着周听澜回到家，陈阁闻到了扑鼻的火锅香气。

　　周听澜想把锅里的汤倒掉，陈阁拦住他：“多浪费呀？再吃点。”

　　“你不是吃过了吗？”

　　“再吃一顿。”

　　“小馨那边怎么样？”

　　“她现在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