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从天际升起，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响。

　　周听澜坐起来，去看烟雾升腾起来的方向。

　　他才意识到是“山河”起火了。

　　“陈阁，你何必呢？”

　　陈阁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倒得多了，呛得她翻过身来，趴在草地上咳嗽不止。

　　周听澜叹了一口气，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烧了，都烧了……都烧了就好。”

　　她缓缓站起身来，晃晃荡荡地。

　　周听澜意识到，陈阁是真的醉了。

　　这时陈阁的微信电话铃声响起。

　　陈阁看上去很难站稳，她向前一踉跄，扶住草坪旁的绿化树，哇哇吐了起来。

　　周听澜撑着拐杖跟过去，继续轻轻拍她的背。

　　电话铃声停止，停止后又响起，几次三番。

　　陈阁扶着树，转过头来看周听澜，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不知是生理性的还是心理原因。

　　周听澜明白她的意思。他接过手机，备注姓名是“陈琪”。

　　“喂，阁姐，酒吧着火了，你在哪儿？”

　　“她已经知道了。”

　　“你是谁？阁姐呢？”

　　“我是她朋友，她身体不舒服，在医院。”

　　“那你好好劝劝她。”

　　“嗯。”

　　他挂掉电话，给她拧开一瓶矿泉水。

　　“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去病房睡会儿，别吵我。”她揉了揉太阳穴。

　　“遵命。”周听澜眯起眼睛笑，牙齿洁白。

　　夜色悄无声息地迫近。

　　周听澜怕光线太亮，没有去开病房里的灯。

　　他戴上耳机，听着里面的男女字正腔圆的英语发音，在脑海中勾画出正确答案。

　　其实他从不轻易走神，可是今天逃不掉了。

　　陈阁侧躺着，呼吸均匀，浓黑的长发披散在脸颊。

　　她盖的被子很薄，走廊里微弱的灯光溜进屋子，勾画着她身体的曲线。

　　情愫恬静时如水影，跃动时如火星。

　　夜色渐浓，周听澜纯黑的眼睛看着那张陪护病床，耳际流淌的英语化为无声。

　　他走神了很久。直到手机10%电量的提示音响起。

　　他叹了口气，很轻，怕吵到她。

　　凌晨两点，四下无人的街。

　　“我今天给陈阁姐打电话了，你说她们这些人，房子都烧了，怎么还能一点都不在乎呢？”

　　“那咋知道，人家就是不在乎这点小钱儿。”

　　画着浓妆的少女穿着黑色露肩T恤，热裤仅仅遮住大腿根。年轻的男孩子没有穿他那件引以为豪的花西装，他今天穿的是红黑的运动套装。

　　“你会跳鬼步舞吗？”

　　“你哥我是谁？看着点啊。”

　　街道空旷，陈琪手机里放着一首快节奏的歌，阿金的椰子鞋在柏油马路上飞快摩擦着。

　　女孩坐到马路边，用手机录着像。

　　“等我有了钱，我就给你买真的椰子鞋，买好多。”

　　“行，等你金哥有了钱，就把那些大牌子的口红买空，什么YLS，还有什么迪奥998、999，全给你买回来。”

　　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凌晨三点，小城的灯准时熄灭，一盏又一盏的灯在他们身后黯淡下去。

　　“阿金，我鞋带开了。”陈琪停下脚步。

　　“你别动。”

　　阿金蹲下去，手指牵动着陈琪的帆布鞋鞋带。他站起身来的那一刻，被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光闪了一下眼睛。

　　“我靠，那边是什么，这么亮？”

　　陈琪看过去。那边是新盖的娱乐城，隔了两条街，听说地价贵得出奇。

　　阿金仔细看那边的霓虹灯：“‘清梦星河’，什么玩意儿？”

　　“走啦走啦，管他呢，去吃排挡。”

　　陈琪拖着阿金继续往前走。

　　她之前和陈阁聊天，聊到过那座娱乐城的事情，陈阁说：“那么高的地价，除非租的人开个销金窟，不然要赔死。”

　　陈琪揽着阿金，一路走着。

　　“等咱们有钱了，就自己开个酒吧。”

　　“行，都听你的。”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多点一盘小龙虾。”

　　“我请？”

　　“当然你请。”

　　风很温柔。